2024年12月归档说明
2020到2021年高三期间写的,某种意义上算是银诞贺文
跨越TTLD世界观的努力之作
因为无法做出翻页效果,所以用水平线表示一页的结束
排版纠正不过来,尽力看吧,果咩🙏🙏💦
《字面意义》
整理:银
校对&润色:普兰汀娜
记录01
我第一次见到金是在操场上。
天气很热,我坐在宿舍楼下看证明资料看得心烦意乱。被阳光照得发白的跑道上有谁在走路。当时是正午,我以为操场上只会有我一个人,所以他轻易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远远地看去,他就像一颗失去了恒星的行星,或是缺失了伴星的双星系统,围绕着并不存在的中心,以一股神秘的执著坚持着自己的轨道——在反色调的宇宙中。”
这是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普兰汀娜创作的比喻之一。她说我刚写完的初稿给她提供了很多灵感。为了表达对她指导我写作的感激与尊重, 我把一些描述添加了进来。
按照这样的比喻继续下去应该写:我真不应该出现在那颗扫把星的轨道上并让他停下来。
可我当时真的太烦了。
“为什么要在这么热的时候散步?”我说。
他似乎对我的出现也很惊讶,但只是慢慢地说:“我失恋了。”
“就你?”我说。
就因为这两个字,我之后的生活便再也没平静过了。
记录02
那人很有兴致地说:“你要是知道她的身材有多靓……”
但我没有兴致听他赞赏那个抛弃了他的女孩——不知道哪个女孩会喜欢非主流的一头乱发和尖利的嗓音。
“我需要你的电话号码。”他突然说。
“为……凭什么?”
“因为我是学生会的‘Chairman’。”
我听懂了,虽然他的日式英语说得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chair——man!”他大声解释,“算了,我,学生会主席。看你既关心同学的情感问题,又能忍受上司讲这么久的废话,是我找了很久的人才啊。”
他的鬼话让我想着“如果能加入学生会的话姐姐一定会很欣慰”,敲开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
“金?我们学生会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学生会主席甚至没翻那份厚厚的名单就告诉了我这个结论。她对被愚弄了的我露出同情的微笑。也许是我当时的表情看上去很不好,她试图开个玩笑让气氛轻松一点:
“谁会取‘金’这种代号一样的名字啊。况且,如果连‘金’都可以叫的话,银啊铜啊铁啊都可以叫啊——下次不要再上当了,毕竟有传销组织贩卖学生的电话号码来赚钱。”
我告诉那人我就叫银。“我真的叫银。”我重复了一遍。那人的脸因窘迫涨得通红。
我只得找个借口赶紧离开办公室。如果因此得罪或引起学生会的怀疑,也许我和姐姐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记录03
代号叫金的人在我注销号码前打来了电话。
“喂!老银,还话着吗?”他相当地自来熟。
“我正等着你的电话,”我愤怒地说,然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兴奋的笑声,“约个地方吧,让我把你揍得忘掉一切。”
“非常期待!”意料之外的回答,“那个小亭子怎么样?好多女孩喜欢在那里喂鱼;天台怎么样?小情侣都喜欢在那里谈情说爱,小情侣——对,也许我能在那里碰到她的新欢,把那渣男揍一顿,让他看看红血球为什么这样红……”
好不容易听他分析完,我说:“就天台吧。”然后补了一句:“我会让你在那个女孩面前把脸丢尽。”
挖苦他的失恋让我以为这话很有威慑力,但金笑得更大声了。
凌晨3点金打来电话说忘记约时间了。第二天凌晨又说忘记约地点了。直到约定的前一天深夜他还在计较到底在天台的哪台发电机旁见面——这期间他已经打了非常多的电话。我之所以忍受这些废话,是因为每次他都要补充信息。
我才意识到金说话非常有技巧。他能把熟悉的事物讲得很新鲜,并且每次都有意省略,为下次打电话做准备。
他还善于把那个女孩融进他所说的一切,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了那个女孩的三围的。
“我在你这个年纪也经常和朋友在凌晨打电话。”姐姐揉着眼睛笑道。
“朋友?你说错了。金只是个假冒学生会主席到处搜集学生电话号码的骗子。”
“你说的是哪个学生会?”
“还能是哪个?”我不知道五十四中有多个学生会。
“水晶不会做这种事的。你说的一定是那个学生自办的学生会了。奇怪,你对它应该不陌生啊。”
姐姐的脸上也露出同情的微笑,于是我记住了水晶的名字。
“我好像想起来了,三年前就是他们总是骚扰你?”
“原来你把它理解成骚扰吗——总之,金确实是那个非正式的学生会现在的主席,这一点我确认过,
“如果你想去体验不良少年的生活,只管跟我说。我现在可没时间玩学生组织了啊。”
姐姐接着开始发表起“年轻真好”之类的感慨,劝我珍惜青春。
“那堆调查资料再无聊也不会让我去学生会里找乐子,两个学生会都是。”
我直接把手机关机了。第二天果然有很多未接来电。
记录04
一放学我就去找金。他坐在教室最后看一本杂志,周围都没人,有也离他很远。我说:“走吧。”
他扬了扬手中的杂志:“看吗?我们学生会出的《城都装》。”
“小孩子才看漫画。”
“不是漫画——是比漫画更有意思的东西。”
他开始评价这一期的某个排名,嚷嚷着“为什么她只排第二啊”之类的话。我看到封面粗糙的色彩和像《神奈川冲浪里》一样翘起的页角。很明显这东西被很多人翻过了。
“真恶心,你们学生会。”我说。
“你承认这个组织了?”他在我身后高兴地喊,“等等,你慢点,毕竟她黄昏那会儿才到啊。”
我径直往楼梯走,想到每上一级台阶就离痛扁他近了一步,心里就有种解脱感。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电话给我打,像某些中年妇女一样喋喋不休。并且,我没有电话费陪你纠缠。”
“嗨,我查了你的电话号码,你订的是被叫免费的套餐。我才该难过我的电话费呢,”金一定要把我的每句话用到极致,“你很懂啊,被你妈隔三岔五煲电话粥的苦恼;你妈也很懂你,知道你不会主动给人打电话才订这个套餐。”
“我只有姐姐。”我说。
没有回答。我有些不太适应,像是什么期待落空了一样。
“那你父亲呢?”
我没说话。
“我们算患难兄弟了。”他突然下结论。
金讨厌的一点就在于,故作认真地说话时,语调像按下车喇叭却发出橡皮鸭的声音一样奇怪;插科打诨时的声音却正常到令人不适。
他说:“你忍心对患难兄弟挥舞铁拳吗?哦对了,要称兄弟的话,你是在几月出生的?毫不避讳地说,我喜欢在这方面占人便宜。”
那就让他占吧,我真希望赶紧用拳头堵上他的嘴。
我说:“12月。”
“喔哦,巧极了,我也是12月出生的,”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第二轮的比拼,“来比日期吧。”
我说:“24日。”
“你输了,我是21日。”他在我身后笑起来。
“这种比较毫无意义,你完全可以在我说完以后随便编一个更小的数字。”
“你猜对了一半,我当然编了,但编的数字和你一样。”
我想到了水晶同情的微笑。
“我是7月21日,小弟!”他大笑道,听上去已经憋了很久了。
金边笑边把天台的门打开。门重,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把门固定好。然后我听到上方传来熟悉的男声与女声。男声显然是金的,可我惊讶已经毕业的姐姐会出现在天台。
“银,快点!我就说她今天会在!”
我来到天台,和姐姐见面了。
这时,众多和金的通话的内容顺利地形成了两种感情。
其一是羞耻。
“呃 ,嗨?小银,你在学生会交的新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姐姐——就在那种不堪的、随便的情况下,得知了她的很多事。
“什么?蓝前辈你叫他什么?”金又面向我,“不是吧?你就是蓝前辈的……新欢?那位渣男先生?”
其二是愤怒。
“你那位失恋对象,她是我姐姐。”我慢慢说着,感觉全身在充血。
“拜托,你们两个长得简直令人发笑的不像啊!你居然好这一口……”
“这话不该在天台对他说吧?”姐姐一说完金就闭嘴了。
过了很久他才说:“我们当然是来打……决斗的。”
“不打不相识这种事情,我见多了。”姐姐后退几步给我们让出场地,“但是百看不厌。”
“来啊?”他对我挑衅道。
羞耻和愤怒到了极点,我以为自己会用武力让他吃尽苦头。
嘴却先于手动了。
“得了吧,金,你越是因为没人听你废话而喋喋不休,越显得自己俗不可耐。”
两人看着我。我继续说:
“为什么会有你这种为周围源源不断制造麻烦还神气得不可一世的人存在啊。”
“你们姐弟俩,真是让我难堪得想从这里跳下去。”金慢慢朝天台边缘走去。
“那就快跳,连带着把你那部烦人的手机摔个粉碎更好。”我还没说完,金已经朝我冲过来。
“才怪啊!”他揪起我的衣领大吼,“你个混帐!”
他抓着我的头想往天台的门上砸,我也想利用后退的惯性,借蹬门把他踢开。
离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它突然打开,给我的头来了重重一击。金惊讶地松手,后退。我感到晕眩,眼前发白。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要打架!”
愤怒的金无视了这四个字,拿起一块木板就要继续攻击。我却只是坐在原地。
一条腿出现在视野中,把我拉回现实。周围是碎木板。姐姐坐在地上。那个学生会主席,对,水晶,正站在我和金中间。
水晶看了一眼姐姐,然后质问金:
“太恶劣了,你怎么可以对女孩子动手?”
金说:“她什么时候坐地上去的?我根本没碰她!”
“我弟弟不愿意帮你发展下线,你至于动手打人吗?”姐姐坐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看上去要哭了。
“金,我跟你没完,”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别拦着我,我发誓一定要把金送进医院,我发誓。”
水晶又用一个跆拳道式的姿势让我们停住了。“不要打架。”她说,并保持着这个抬腿的姿势。
我们的荒诞的约定就这样荒诞地不了了之了。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台上。普兰汀娜提醒后我才注意到这个细节。
“把一切交给时间就好了。”
我这样回答她——这句话是水晶告诉我的。
普兰汀娜整理了我之前写的草稿。她高兴地指出,我写得一次比一次长,这是个很了不起的进步。离开庭还有一周,也许我能把我想记录的事情写完。
我仍然在思考普兰汀娜让我写作的真实动机(笔录?证据?口供?回忆录?或是它们的混合?)。她只是鼓励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包括现在写的这些)。本以为对那段时日,用几段话概括就可以了,但随着回忆的增加,我开始把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这上面。
窗外又开始下雪。这里很安静。今天就写这么多。
记录05
“趁现在还不用负刑事责任,你还有机会从传销组织里脱身。”这是我和金走进学生会办公室后,水晶说的第一句话。
我没想到第二次来这里的时间间隔会这么短,更糟的是水晶已经记住我了。
“银,如果他们威胁你,你要通过正规手段维权……”
这个刚刚一脚把门踢开的学生会主席坐在我们面前大谈其谈。我不知道为什么桌上厚厚的名单都没让她忙得焦头烂额,还有时间讲解庞氏骗局。更何况我旁边坐着另一个“学生会主席”——我想此人才是真正的麻烦。
金没替自己辩解一句,只是低着头。我也懒得向水晶解释这个误会,只想赶紧结束谈话,然后彻底消失在他们的世界中。
水晶提出一个请求:策划海外生的送别宴会。我当时一定是被门砸昏了,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她。
走出办公室后,金像复活了一样——我只能想到这个词——说:“我真是个笨蛋。怎么会傻到跟你一块儿答应了这种事!”
“按她说的,将功补过,然后各傻各的。”我说。
“将功补过也不行!你答应她那个请求干嘛?!问过我的意见吗?”
“我当你默认了,字面意义上的默认。”
水晶从门后走出来,嘱咐我们宴会的场地要自己争取,题材要“具有国际普适意义”,内容要贴近生活……
现在回忆起来,结果算是歪打正着吧。
“不就是变着花样找了两个免费帮她打扫仓库的劳动力吗。”金不耐烦道。
接着学水晶的语调说:“请你们帮我策划海外生的送别宴会~拜托了~”
“说得好听。”他翻白眼。
几天后金反而成了最热心的一个人。
“你接电话了?杂音还是这么大,”金顺便嘲笑我的古董手机,“是谁说要销号的——等等,那啥,有题材了!绝对能让海外生安心滚蛋!”
“我还没找到假期的兼职工作,所以手机没有换成新的。懂吗,我现在很忙。”
他根本没听,“像愤怒湖汛期一样”说着自己从(他所在的)学生会找了非常可靠的助手,并邀请我一起去取材。
“哦,那交给你那个学生会办吧,我全程弃权,不必征求我的意见。只要最后汇报给水晶时加上我的名字就好了。”
我觉得可以挂断电话了。
“百年一遇的火箭队接头,现场的。你真要弃权?”
我警惕起来。
“这种事,你们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插手?”
金已经挂断电话了。我打了过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电话给我打,像某些中年妇女一样喋喋不休,我没有那么多电话费陪你纠缠,” 金阴阳怪气地说,“懂吗,我现在很忙。”
“你们……他们在哪?”
“你来不来?”
“你告诉我他们在哪我就来。”
“你来我就告诉你他们在哪。”
“白痴,”我骂道,“别和我绕圈子。”
“取材而已,你真以为我们去火拼啊?前辈又不在,我能组织起成员真的不容易…… ……
(把金的废话一行行写下来没有太大意义,并且让人心情很糟。我觉得我有省略的权利。)
我绕到桔梗市的学校后墙。一个学生早在那里等候,但不是金——因为他的头发很长,而且染成了白色。
他听到响声, 回头打招呼:
“银前辈,走这条小路很麻烦吧。毕竟金前辈是个不会指路的人。”
“他只说在学校会合,没告诉我路线,”我说,“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
“前辈说的呗。”那人含糊其辞。
他突然郑重地伸出一只手。
“我是路比,《城都装》的主编。获闻(我想不出除了金他还能在哪获闻了)您对敝刊一见如故,爱不释手,我,深感荣幸。看过《城都装》我们就是兄弟了,以后也请多支持我的工作。”
我犹豫地和他握手。他鞠了一躬。然后我询问了一些关于《城都装》的事情。
正聊着,金一个人从学校正门走过来了。
“都来啦!我打探过,火箭队这次只派了一辆车,马上来。”
“你找来的学生会成员…只有路比一个?”我问。
金和路比相当不自然地看了对方一眼。金说:“注意措辞,我说的是可靠的学生会成员。”路比拼命点头。
“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我盯着通往校门的唯一一条通道。一辆老式吉普车从那里开进学校。金和路比也凑过来看。
车门打开了。
下车的却是水晶。
“这个题材好。”路比戴上眼镜说。
“宝莱坞电影就爱演这个。”金说。
两人以彼此的腿或背做支撑,装模作样地记着笔记——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取材。
“别乱动!小心被水晶发现。”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怎么还有一辆车……”路比停笔,“金前辈,你说的这批火箭队到底有几辆车啊?”
“保证是一辆,你真以为他们还在关东?”
他们安静了。
水晶正左顾右盼。她身后又来了一辆车,从中陆续走出一群人。
我还在思考水晶和火箭队的关系时,金已经从墙后走出去了,带着一声要多大声有多大声的问候——他显然不止要让水晶听到。那群人有的穿着便装,有的穿着不全的火箭队制服,非常随意地围上来。金比他们先一步到水晶身边。
他和火箭队居然交谈起来。我正想让路比不要轻举妄动,回头发现路比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里毕竟不是关东,我只能这样想。然后听到金的一句“我保的人,怎么?!”,声音又嘈杂起来,听不清楚。人群渐渐散开,露出他窘迫的神色。
一包衣服像变魔术一样飞来。金接住,很自然地穿上,再从身上的火箭队制服里掏出一张卡片给他们传阅。有人点头,把一个袋子递给金。
人群离开了。
水晶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
“取材啊,”金明显要拉我下水,“银,你躲在后面写得好辛苦,取材笔记呢?”我只得上前。很及时地,有人用笔记本戳我的背,我接过,把它交给水晶。
老实说,当时我对路比还是很感激的。
只是很久以后,水晶才相信《城都装》上,那些诸如《低调不良高调爱》之类的小说的主笔根本不是我。
水晶翻阅的同时,金拿出那张证件对路比说:“照片太嫩了,他们都不相信有这么小的队员。”我抢过证件,金的照片贴在框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假证件。唯一的缺点确实如金所说,照片里的他像个初中生。
“所以现在能把它脱下来了吗。”我反感金穿着那件制服。
“别动!”路比拦住我,“这是我的战利品。”
金脱下制服递给他。
“是火箭队指使你们做传销吗?”水晶严肃道。
当时我心情本就不好。水晶说教的口气让我彻底爆发了。
“你知道火箭队是一个怎样的组织吗?”我气愤道,“你刚刚从毒品或枪支的贸易中死里逃生,还把事情理解成只是一场传销?”
“真不愧是别人家的学生会主席,孤胆英雄,”路比说,“我们倒是得走了——在他们发现司机的衣服没了之前。”
“先让我看看是海洛因还是大麻……”金说着,从火箭队给他的袋子里取出一团粉红色的物体放进嘴里嚼着,“噢,真带劲。”
“城都名特产‘呆呆兽之尾’!给我来一点。”路比凑上去和金分吃。
“味道真的很不错。”水晶也开始吃了。
如果没有临时改变主题,按原计划以这件事为题材举办那场送别宴会,应该会更成功吧。
看到这里时,普兰汀娜问我是否对此心存遗憾。我给出了否定答案。
记录06
我到金的家门前时,水晶的老式吉普已经停在那里了。
金看着我, 一直在憋笑。
“水晶不下车吗?”我问。
“不知道,也许是想在车上向你报答‘救命之恩’吧。”
我对是否说过这个词已经没有印象。那可能只是当时的一句气话。但我没想到,水晶会以“救命之恩”向金要了我的电话号码,把接近500字的邀请发给我——措辞诚恳得令人实在难以拒绝。
“瞧瞧笨蛋又增加了一个。” 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钻了进去,接着传来他和水晶同时的惊叫。
上车后我大概明白了原因:水晶今天穿了一件非常不同的衣服,和她之前的着装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我还没说话,水晶就转头问我:
“银,我妈妈的品味没有金说的那么糟糕吧?”
我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当银默认吧,字面意义上的默认,”金在副驾驶上摇晃得像雨刮器,“喂,水晶,开车开车。”
“等一下路比。”水晶说。
“他来不了,”金系着安全带,“昨天那套制服他当礼物送我了。”
“他怎么了?”
“转学了。”
“昨天就转学了?”
“去了哪里?”我问。
“芳缘。”
“太突然了……”水晶还想问下去,金已经不耐烦道:
“能别提这件事了吗?”
“对了,有件事路比让我无论如何要问你,”一阵沉默后,金又说,“银,路比说自己的帽子被人认成头发了,让我问问你的头发哪儿染的……”
有一种好不容易在车厢里形成的东西没有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自讨没趣:“好吧,那,水晶,你向我们解释一下再去昨天那所破学校的原因?”
“慈善劳动,是学生会志愿服务的主题……”
“别说得好像谁都是你那个学生会的成员一样。”我说。
“我知道。这是我的义务。”她解释着,说不会有媒体和合影——她只是想请我们帮助她而已。我正想问为什么之前对这个突然增加的“慈善劳动”只字不提,金已经开口道:
“银,好难得出来聚一聚,还在意自己在不在学生会干什么——没错,正因为我们不是学生会的成员,这对你,你的学生会是‘义务’,对我们就是‘有偿’了。”
他对水晶说完后半句话,打开一包薯片吃起来,顺便开了车载音乐,是首蓝调。
“金……”水晶关掉音乐。我听出她已经有点生气了。
“我什么我?报酬让桔梗市的学校付不就好了?相当于你帮学校找了两个傻乎乎的钟点工,还是以报答‘救命之恩’的名义,懂?”
“帮助别人之前你都要先考虑报酬吗?”
“我们学生会又不像你们有这个‘方’那个‘方’可以靠,”金的语气很激动,“一切经费都是我们承包一层楼的热水外卖,搬桌子椅子矿泉水,出杂志这样一点点筹到的。”
“这些事情,你们也要收取报酬吗?”
“可是,你们学生会会去做吗?”
“下车去吵,”我觉得必须说点什么了,“无论驾驶还是副驾驶都不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
“最先带偏话题的人是你。”金说。
“那么我道歉,请你闭嘴?”
“这对你们确实不是‘义务’,是我个人的请求。如果能帮上取材也很好!我,我希望和你们去……”水晶没有说下去。金问了一句“那我们的报酬是什么”,我让他继续闭嘴。
“好吧,谈钱伤感情。”他说。
接着,水晶解释了“慈善劳动”的来龙去脉。凭印象我还能大致记起一些内容:
当上学生会主席后,水晶组织大家分三次修缮桔梗市的小学。第一次活动中,虽然没几个人真心修缮学校,但合影让每个人心满意足。
意外发生在第二次修缮。在这次媒体参与的实地直播中,发生了一起丢泥事件,并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丢泥事件 ”水晶说得很隐晦。写到这里我抱怨自己只记住了无关紧要的拌嘴,重要的细节忘得一干二净,以至于写得非常混乱。
普兰汀娜说没关系,我说是的,这只是我个人的遗憾。
“丢泥事件”后,今年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活动中,和水晶一起去的人便是我和金 ,也只有我和金了。
“还不明显吗?其他成员在架空你。本来丢泥事件脸就丢大了,你还要去修学校。干嘛让自己活成全校的笑话。”金说。
“你在幸灾乐祸吗?”水晶说。
“哈,我只是幸灾乐祸我自己。”
“学生会的活动、学校的声誉是一回事,我的承诺是另一回事,”水晶说,“就算你们都拒绝了,我一个人也会去。”
“可你穿成这样,完全不适合干活啊。”我不禁提醒。
“依我看,你今天穿的衣服很适合——” 金接过我的话说下去。
水晶踩了刹车,我撞在水晶的座位上。听声音能判断的是,金绝对不比我好受到哪里去。
“请不要说我的衣服!”她越说越慢,“谁再说我就和谁急……”
我们晕乎乎地下了车。
记录07
水晶还在停车,我和金先进学校。“ 真不愧是火箭队会选择接头的地方。”这是金的评价。我看到前台挂着好几幅照片,应该是水晶说的合影。
校长从阴影中走出来向我们问好。
“昨天火箭队来收保护费,我出去避债了,非常抱歉。”
金说着“给火箭队添乱是我们学生会的优良传统”,不要脸地替水晶收下了道歉。我让校长不要再挂那些合影照。他照做了。
水晶走进来向校长介绍了我们,再接过钥匙。
“走吧,上楼去。”
“等等,我们真的是……”金说。
“什么?”水晶问,“朋友啊,不然还要怎么说?”
我们晕乎乎地上了楼。
水晶用力打开一扇门。房间里很暗。
“我觉得,比起小学,这里更像孤儿院。”我说。
“差不多吧。但如果我说是孤儿院,一开始就不会有任何人跟我来了。”
“这是孤儿院?少管所吧,而且还是最差劲的那种,”金咳嗽道,“把小孩子放进去,门一关,人绝对会闷死在里面。”
“东西还在,什么都没带走。”
“水晶?”金问了一声。
“校长告诉我,”水晶转身,“他是主动退学走的。”
“他?谁?”
“你别问了。”我用扫把戳金的脚。
“就从这一间开始打扫吧,毕竟还有孩子要住进来。门关了这么久,灰尘可能会很多,记得戴口罩。”
金小声对我说:
“校长毕竟是不想让她伤心吧。”
除了第一间,其他房间都非常整洁,应该是那些孩子经常整理的缘故。我们离开这所小学后,发现已经到傍晚了。
“水晶,你不用送我们回若叶镇,我们可以乘公交车的。”金的语气比之前客气多了。
“不,你们还不能回家。”
“还要帮你干什么活?”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接下来一起去休息吧。”水晶说,“辛苦了一天,能不能,和我一起去愤怒湖野餐呢?拜托了。”
“早说啊!”金快乐地往车里钻,“原来报酬是这个。”
水晶用请求的眼神看着我。“随便吧。”我说。
结果是三个人一起到了愤怒湖。
水晶在湖边的草地上铺上野餐布,然后拿出钱,拜托我们去便利店买点零食。我本想推辞不让水晶破费,但金已经拉着我走了。
“你傻吗?这种时候你装什么绅士?”
“怎么好意思让她出钱。”我不满道。
“所以说你傻。我真是不懂了,蓝前辈原来喜欢傻瓜型吗?”
我不想听金叫姐姐“前辈”,这个称呼让我感觉他还在为一段失败的感情纠缠,但他却把这个称呼视作理所当然。
“厚颜无耻。”我说。
“我不在你面前叫就是了。”
愤怒湖的便利店很小,商品却出奇的贵。我说还是用自己的钱买吧。金说:
“你还看不出来?水晶像个自责的怪物。”
“你就知道她一定这样想?”
“人傻久了是会傻出共性的。”
金抛下这句话没再理我,自顾自地去挑零食了。
我很少逛商店,于是只能呆站在门口。老板走过来问我要不要买杂志,我下意识地问出一句“《城都装》吗?”然后羞耻到想跳进愤怒湖。
“《城都装》,就是你们学生策划的那本杂志?我看过,挺有趣的。”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杂志?”
“现在没看了,毕竟‘战斗之人’已经毕业了。那段传奇经历的改编权也被另一本杂志买走了。”
我说我好像听说过“战斗之人”的名字。
“对,那个年纪最小的Bokemon世界联赛冠军。他的队伍还被改编成漫画人物了。喏,就是这本,要不要看看?”
虽然极其不愿承认,但我还是得说,如果不是因为《城都装》,我可能这辈子都要与《蛋白质超人》错过了。
这部在《周刊少年PUMP》上连载,由日上秀宪编剧,山木一智绘制的漫画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忍不住问老板有没有更多。他大方地把所有《蛋白质超人》单行本借给我看。
金后来说,当时看我们讨论剧情就像在吵架。
他叫了我好几声我才放下漫画。
“你看我挑的零食,有没有你特别不喜欢的?有我们就多买点。我们再顺便估计一下水晶喜欢吃什么。”
我一点都不懂零食,但还是愤怒地指出他买的就是一堆华而不实的垃圾食品。本来只是想发泄对金插嘴的不满,但这份不满持续放大,我们又要开始动武。
老板把我们拉开,推荐愤怒湖的名特产“愤怒馒头”,还说因为我他愿意打八折。
“好啊,它便宜。”我说。
“买它了, 毕竟是名特产。”金说。
我们用水晶给我们的所有钱买了一大袋愤怒馒头,再把它们一个个铺满野餐布。
水晶看着餐布上排满的愤怒符号,笑道:
“大概能想象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野餐布上已经没有空间,我们只能站着,金提议用篮子里剩下的愤怒馒头玩一个叫做“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由于实在想不出还能干什么,我们便同意了。
“为什么毕业后要和他们断联呢?”普兰汀娜问,“我越读越感觉这相当令人遗憾。”
我说我不想拖累他们。
“那,等判决书公布后,你会去找他们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
直到现在也是这个回答。
记录08
姐姐告诉我的“真心话大冒险”和金说版本的完全不一样。
不管这个游戏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一切的转变似乎都是从那天真正开始的。
“你姐姐总是赢,所以才会这样描述,”金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多余的愤怒馒头,拍扁,“我在她手上吃了好几次亏了。”
水晶说:“我的前辈也是有姐姐的人——所以你们性格相似吗?”
金说,你猜对了馒头正反面就问银这个问题吧。
她笑着摇头。
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么多的线索早就应该把我们串起来了。但当时我却只是警惕金会在游戏中耍什么手段。
之前在桔梗市等火箭队时,我和路比谈过金。他说金12岁时就敢进城都最大的赌场赌博,并且全身而退——无非是些不良少年都爱吹嘘的桥段。我在普兰汀娜提供的调查资料中,读到很多火箭队用赌场盈利的下三滥手段——先不论路比的说法夸张与否,至少我知道这个:决定抛慢头的结果对金这种赌场里鬼混的家伙不是难事。
于是我说:“金,你先说结果。”
金笑了一下:“哦,那就白面。”
我接着说:“那我也选白面。”
“是金抛馒头吗?”水晶问,“我选字面。”
“你们两个,在老谋深算方面相性可真好。”金边说边把馒头像硬币一样抛向空中,馒头落在手上,他移开手掌。
字面。
我恼火道:“金,你怎么还没把你家输光?”
“好啦,水晶,恭喜你获得两次机会。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水晶激动道,“那么……用一句话说说你们对我的印象吧!”
她赶紧补充:“我要听真心话,是字面意义上的真心话啊!”
“银,这次你先。”
我努力想了很久。
“水晶,你是一个能认认真真地把事情做得一团糟的人。”
这个评价确实不太礼貌,我向水晶道歉,但她反而很感谢我。
金早就在旁边笑了很久。“金,你的评价对我也很重要,”水晶说,“一定要是真心话哦。”
“太好了,水晶,真的,你今天的衣服非常适合——”
接着我听到了直到现在也记忆犹新的声音。
它难以描述。因为你很难相信,从别人身体深处发出的声音会像在耳畔响起一样清晰。普兰汀娜说是不是像在深夜无人的巷道里打响指,我说就是这个声音。
——只是它马上就被金倒地的声音掩盖了。
水晶慢慢收腿。金转了一圈背对着我们倒下。
我感觉自己回到了天台 ,像当时一样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水晶。“我叫她。水晶的脸像她的衣服一样红。她想说话,但说不出。我把金的上半身扳向自己。他两手掩着脸,指缝间有血流出来。
“出事了。”我对水晶说。她从我手中接过金,不停地说对不起。金突然喊了一句”下巴好像脱臼了”就再没说出什么能辨认的东西。
我问水晶附近有没有医院。她说不远处就有一家,但开车反而不方便去。
“有就好,我背他,你来带路。”
水晶站着没动。
“你来背?”
“不……”水晶低着头,“能不能等等,在湖边停车不走,至少留个联系方式,能给别人少添麻烦……”
我只好让她赶紧写。然后看着水晶纠结字体和敬谦辞,最后加上电话号码。
“久等了, 快走吧!”她的眼角闪光。
“我圆了你的梦,”金在医院说,“感谢我。”
“什么?”我问。
“‘我发誓一定要把金送进医院,我发誓。’”他压低声音,显然在学我,然后发出难听的笑声。
水晶破涕为笑。
到底经历了什么,自己才会和这两人在一间病房里。我这样想着,回忆他们说的话——每一句都有道理,每一句都有哪里不对,但当时我察觉不出,或者说,只能理解它们的字面意义。
几天后,头上裹着纱布和石膏的金出现在校园里。也许给海外生布置宴会场地的事要搁置一段时间了。
记录09
从惊讶到疑感再到哽咽,这个过程金花了两个月。
“银,我真的没想到,你做的便当这么好吃,两个月都没重样……”
我听了以后毫无感动,甚至想抓起便当盒把他头上的石膏连带着什么一起打碎。
“水晶把你踢傻了?你花了这么久还没看出来?”我用筷子指给他看,“星形的胡萝卜片,还不够明显?水晶的耳饰、车上的空气净化器、它的宠物脖子上挂的项链……到处都是星形啊,你是怎么无视的?”
我才发现水晶留给我的印象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你这种语气……”金看着我说,“让我压力很大啊。”
“本来也是她让我瞒着你的,”我准备离开教室,“我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而已——碗洗好了以后放我桌上。”
“等一下。”
“有话快说。”
“水晶这时候还在学校吧?”
“取决于你的吃饭速度。”
“我不吃了,能不能扶我去找她?”
“那是你的事,再见。”
“不知道脖子下面连了哪根筋,一走路就能痛到腿,别提跑步了——我怕我追不上。”
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才说这句话。而他确实预料到了。
经过那个偏僻的仓库时,金问我这两个月来是不是在帮他打扫。我说托你和水晶的福,我已经在那里动了几次手了,后来他们人越来越多,就没有再去。
金笑到喊痛。“我都未必打得过那群滋事的混蛋。他们一定把你认作是学生会的人了。”
“谢谢你们,”我说,“现在我成了你们的仇家的仇家,只因为参与策划这个宴会。”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好像未来的事提前发生了一样,周围多了不少同情或者鄙夷的目光。原本还能靠研究普兰汀娜给的调查资料平静,现在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那些人笨拙地堵在仓库前,阻止宴会场地的布置,可他们却成功了。
把金揍扁也许能一劳永逸。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混蛋从来没让我真正弄明白过他的想法。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金这两个月没有因为负伤而闲着,他一定做了什么,并且非常卖力,卖力到他(和她)的仇家们要花相同的力气对我出拳头。
我们在教学楼下见到了水晶。
“好久不见啊水晶。”金说,“非常好吃,谢谢。”
“那天真的很抱歉,还有……”好像她也准备了两个月,“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她正好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
“对啊,毕竟不想牵连上你,而且我身边又不缺喇叭。”
“所以你就说是摔成这样的吗?”
“自从丢泥事件后,他们就在想方设法让你被开除,这一点你比我清楚得多。”金指着自己的一头石膏,“别再给那群添油加醋的混蛋送把柄了,好吗?”
“这不是在替我着想。”水晶说,“是我把你的头踢成这样的。请让你的朋友停止散布谎言。”
“我早就——” 金打断她。
后来我才明白他省略的其实是我们三个人都省略了的东西。
“金,这两个月我都在替你不安。”水晶的声音颤抖着,“你自己的尊严,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她边后退边说:“我会把真相告诉大家,你不要再过来了。”
“真的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真的。”金说。
水晶转身跑开。
金催我追上去。我知道他追不上,扶着他跑了几步后,他自己放弃了。
“你们两个处理问题的方式挺像的。”我说。
“别以为你就能聪明到哪去。”
“也许人傻久了真的会傻出共性吧。”
那天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发现自己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喂老银。”他说,“能不能找把椅子坐会儿?我累死了。”
肯定不能往教学楼走,于是扶着他穿过操场。然后我意识到这是个多蠢的决定:金的头被石膏裹得很好,我被冷风吹得难受至极。
更蠢的是,这里是我和金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哈哈,你是不是又该祝贺我失恋了。”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我的头脑被冷得很清醒,“无所谓失去不失去。”
走到了宿舍楼下(当时我坐在这里看证明资料),我把金丢在长椅上。然后走向旁边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瓶美味水。
瓶身上写着三个难看的毛笔字:忘忧水。我把它递给金:“给你忘忧。”
“啧,还敢叫这名字。”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骂道:
“忘他妈个锤子忧啊!这玩意儿!”
他继续说:“银,你个自我感觉的良好的混蛋。”
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怎么想他的。
“我问你,每天装得像个沉思者,不累吗?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有心事。”
“如果是你,你会说吗?”我被他问得气愤。
“会。但不是现在——毕竟我是个憋不住秘密的人。”他笑道。
“这会给你带来比石膏更多的东西,多得多。”我有意挖苦他。
“但愿吧。”他没来由地回答道,突然转移话题:
“啊,刚才太匆忙都忘记告诉水晶了。其实去愤怒湖那天是我生日。”
他说完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我第一次知道金真正想说什么。或者说,我第一次理解一个人话中真正的含义。这种顿悟接下来被同样多的失望代替了:我竟找不到一句可以用来回答他的话。
“那天我送了你……去医院。”
后知后觉地认识到把说话交给潜意识有多不理智,我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混蛋。”金也笑了。
“抱歉。我们去天台时你说你的生日好像是那一天。但我以为你只是编着玩的。”
“生日还能编?”
“曾经姐姐和一群人帮我定了一个,算是吧。”
“蓝……蓝还能决定你什么时候出生?”
我制止了金继续想下去。不管他想对了还是想错了,对我都没有好处。
我想起普兰汀娜作的比喻。金这种人,也许真的像扫把星一样有自己奇怪的轨道。有一刻我得以正视他的想法,但想再弄清话中所有的涵义,则需要经过很长很长的周期。
金后来在海外生的送别宴会上跟我说,他就是在那天坚定了“一定要完成这件事”的决心。我问他为什么要和水晶放弃好不容易取到的材,半途而废,毫无原则。
现在我觉得,不那么坚持原则会不会也是一件好事。
“有些执念确实没必要坚持下去,”说这话时,普兰汀娜正在调整她的天文望远镜,“观测猎户座并不只是为了找天狼星,对吧?”
“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想让我消磨时间,毕竟,这里一年四季只有雪可以看。”我理了理手稿,居然有了相当的厚度。
“琢磨奇怪的比喻确实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她笑道,“我也很久没有和那些人联系了。”
“谢谢你。”她说。
记录10
这几天我开始频繁地思考水晶和金生活的轨道,然而并没有得出结果。
如果就在这里得出结论,如果他们得知我正写着过去的事情,估计会很生气地指出“我才不是你写的这种人”吧。
撤走石膏后,金的头发要比以前整齐得多。更令我不敢相信的是,他的伤,连带着和水晶的关系,居然神奇的恢复了——我以为他们要做一辈子的仇人。
我承认自己当时的逻辑有些简单到可笑:只是听一些负伤的家伙描述了水晶的实力,就认为她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矜持,和金同流合污了。堵嘴最好的东西就是拳头,这肯定是金教她的。
“文明人都用语言解决问题,你个暴力狂学着点。”金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水晶的说教恶习。 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身上开始出现对方的特质——简直是放弃了自己的原则,这样写就很贴切了。
这确实吓走了那群恶意阻挠的人。我也花了好几天才适应金和水晶突然的变化。
尽管如此我也没再去仓库打扫卫生。一方面是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另一方面,我不想再招惹更多的人。海外生的送别宴会临近,金和水晶对它的热情高到了不正常的程度。天台上那些热恋的情侣都没像他们一样时刻有东西讨论。
我不想过多思考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的精力实在过于充沛——我不觉得这很好。因为对比之下,自己熬夜研究调查资料的事实便暴露了,当然,他们只知道熬夜这部分。
接过纸袋时,我本来想说“谢谢”,金说“最近在找小白鼠”。我一边看着纸袋里的馒头金一边说“我做的高蛋白能量方块——路比起的名字 ,不错吧。”我问他这些散发着鸡蛋味的琼脂团真的能吃吗,金说你不要受宠若惊,水晶吃腻了我才拿给你吃。
“你让水晶帮你试毒啊?!”
“什么‘试毒’?要不是我吃到味蕾麻木,你以为你有这种好东西吃?再说了,我要报答两个月的便当。自己水平有限,做蛋白方块也是适才适所。”
金的表情相当不自然。
“你们俩处理问题的方式真像啊。”我说。
“就你记性好。”他瞪了我一眼。
饿得不行的时候我吃过那些能量方块,味道比较像压缩饼干。
放学后金又来找我。我真希望他把我忘得干干净净。每次他找我准没好事。他大声说,求你了,我们得再去一次天台。周围传来笑声。我忘了我是带着什么心情跟他走出教室的。
去天台的路上有很多社团的宣传海报(为了吸引海外生在送别那天去看本社团的演出)。路过动漫社的海报时,我不禁说:
“为什么画在上面的不是蛋白质超人?”
“小孩子才看漫画,”金说,“进动漫社的可都是大人。”
我严肃地指出他的言论是错误的。
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水晶早就在天台上等待。她说我们来得太晚,那位海外生已经离开了。
“他答应我,如果最终效果够好,就愿意留在我们的场地。我刚才还在向他介绍你们。银,他说他非常想认识你。”
“啊?为什么不是我?明明家里有全套蛋白质超人DVD的人是我。”金说完就捂上嘴。
“你能别制造分歧了吗?现在一切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给自己放个假嘛……”我看得出水晶的脸在慢慢变红,“正好快到周末,正好在这里讨论一下,正好……”
“去金家吧,”我说,“我们可以看一周末的《蛋白质超人》动画。”
不受控制的潜意识再次令我惊讶。事实上,最近的一切都有些过于顺利了,我难免产生怀疑。
所以水晶说的“非常想认识我”的海外生并没给我留下太多印象。
“这么随便地就决定去我家?”
“没错,我们可以去金家取材!“水晶宣布,“我也赞成。所以,少数服从多数。”
“你当时跟我商量的内容里不带银啊!”
“你就当他默认吧,字面意义上的默认。”我边说边拖着金往楼下走。
“我在女人面前就是个傻子,真的。”金说。
似乎三个月前发生的一切,以新的方式重来了一样。
天快黑了,于是走进金家里时,有一种走进电影院的感觉。金把电视和电火炉打开。水晶激动地说:
“这还是我第一次去同龄人的家里。”
“而且是过夜。”金说。
我觉得金的提醒实在不怀好意 :“哦,那你睡地板。毕竟我和水晶是客人。”
“不要这么自来熟,我家的床还轮不到你来睡。”
“你们两个停一停。先回顾《蛋白质超人》!光盘?”
“大多数都是以前前辈没毕业时买的。应该在那个放光盘的抽屉里。”
“是这个吧。”水晶边说边要拉开抽屉,金跑过去说还是他自己来拿好了。“ 不是动画吗?”水晶问。
“不是动画——是比动画有意思得多的东西。”我学着金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金对水晶说完后瞪着我,“如果以后还能遇到你姐姐,我一定要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
“自作自受。”我没好气道。
我们从剧场版开始看。剧场版和宝菜坞联合拍摄,特效非常精彩。我记得其中有很多飞天螳螂勇士碎尸阿柏蛇怪的镜头,做得逼真极了。
《智取红莲岛》、《三打白骨鸭》和《夺宝地鼠洞》我们都看完了,好像看到了第二天早晨。
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我。
接着感觉到肩膀的酸痛,稍微偏头就发现水晶靠在我背上睡着觉。“银、银。”她说着,“我好累……”
“我也好累。”我听见自己说。
“再休息一下, 好吗?”她说。
我把偏头的角度放大了些,看到金枕着水晶的一条腿睡得正香。
我找了一个不惊动水晶的角度把金踹醒。
“干什么?”他愤怒地抬头。
“干什么?”他惊讶地看着自己抬头的起点。
“干什么?”他看向我。
“你好意思让女孩子睡地板。”我小声说。
“那 ,我们把她抬到床上去?”
我们小心地抬起水晶,让她躺下,盖上被子。被子接触到水晶脸的一瞬间,水晶喊了一句:
“你多久没换衣服了?!”
她醒了。我们难堪地站在一旁。
然后我们说好了,绝对不把各自的做过的蠢事说出去。
记录11
最近普兰汀娜开始频繁地接到电话。虽然能打进来的基本是棘手的事,但电话铃响的次数太反常了。
“他们猜中是这里了。”她说。
金还是像以前一样,没头苍蝇似地在校园里穿行。有时水晶也跟着他。我确实问过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结果是一个微笑。
他俩的忙碌给我空出了阔暇。我得以专心准备日后法庭上的辩词。
姐姐也更忙了。每次出门时都会说“有人找我”,然后很晚回来。
可以明显感受到的是,找她的人不是她曾经的同学。
有时天台
交换生要回家乡过节了。我想起之前有一个海外生想认识我,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进仓库。出乎意料的是,仓库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我放弃了找他的想法。金走过来递上一箱彩灯,让我赶紧布置。
“你终于回来帮忙了!虽然只有3个人,但我们也不能在气势上输给那些社团啊。”
“这不像你5个月前会说的话。”我说。看上去金和水晶把仓库布置得不错,已经有宴会的感觉了。
“5个月前你还拼命和我们划清界限。”金笑道。
“现在
频繁的电话铃声使我难以一口气写完一件事。普兰汀娜的神情很犹豫,反而是我打消了说些什么的念头。
没写完的地方以后再补充吧。
人群围着一块布议论纷纷。布从高处悬挂而下,围成一个筒形——应该遮着什么东西。
我记得在我布置仓库的两个月中,这里没有这个布筒。正要找金问它的来历,他的声音已经从话筒中传来——全场可能都被这个突然放大的声音吓到了。
“银在吗?宴会要开始了,麻烦你把周围的灯关掉,然后按灰色的按钮,去电闸那里,谢谢!”
金平时不会这样说话。我在一片偷笑声中穿过人群。关了灯,仓库里彻底黑下来。我感到解脱。
按下灰色按钮后,布筒的高处亮起一盏灯。借着灯光我看到两个人影(毫无疑问是金和水晶)站在楼梯上,所处的高度和布筒差不多。
金让仓库里的人不要动布筒,他越喊围着的人越多。水晶也劝了几句,接着便有人把布筒扯得摇摇欲坠。
“银你能不能过来教训下这些混蛋?哦,我是说,请你过来保护一下这个大块头,谢谢!”
我很想问他知不知道手中拿着的是话筒。现在众人都知道有个叫银的傻瓜被金满仓库支使,还有能力“教训一下这些混蛋”。“谁是银”到处响起。我故意在黑暗中站着不动。询问声大了起来,有人说“那个叫银的敢出来吗?上次在仓库前的账还没有算”,我真不希望被这些人记住。
“你打不过他,银很强。”
金就站在高处用话筒和那人,不,和所有人聊起了天。
“他之前在天台上逼得我要跳楼呢。”
在惊呼声和笑声中,金越说越起劲。他说自己如何救了水晶,如何被水晶踢进医院,我递给他的美味水有多难喝……我们认识后发生的事都被他说了一遍。
“安静,还有一件事!那天我和银,我们路过动漫社的海报时,他居然问我海报上为什么不是蛋白质超人!靠,蛋白质超人!都知道这个吧?”
笑声终于激怒了我,这个仓库里还有人记得今天是海外生的送别宴会而不是一场针对我的脱口秀吗?我走到布筒下,推开那些听众。仓库在变安静。
我面对布筒,也是面对金说:
“我在这里教训的第一个混蛋就是你,金。”
“看到了吗?这位就是银——”金仍然笑着。
短暂的沉默中,我看到水晶拉动身边的绳索。接着一阵自上而下的风迎面刮来。
我再睁开眼时,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蛋白质超人。
“今天的寿星!”金大声说,“银,我和水晶送了你一个蛋白质超人,一个字面意义上的蛋白质超人!——你还记得那些蛋白能量方块吗?”
“我改进了一下配方,”水晶的声音,“压缩了凝胶的比例后,我们用不锈钢做它的骨架和外骨骼。蛋白胨的气味用树果汁调和了,应该不太重…… 总之,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蛋白质超人形的蛋糕。 口感可能比较像,呃,压缩饼干之类的……”
有人认出这是初代机甲,还有人说蛋糕的机翼颜色用错了……我感动地听着。
“银,分蛋糕你不介意吧?”金说完打开音乐。旋律是《Jingle Bells》,但歌词却是Johto(城都) Bells——绝对是被软件生硬地修改了。
“我不介意。”我说。“来切蛋糕吧!”金宣布。
人群惊叹着,无人上前。
金就要骂出声时,水晶抢过话筒说:“各位!”
我注意到一些人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站在这里的不是两个学生会主席,只是两个想为自己的朋友办一场热闹的生日晚会的人。”
她继续说:“我知道你们想听、想看什么。 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银还有金,从6月开始花了半年的时间取材、打扫并清理仓库,然后制作这个巨型蛋糕。这就是我们3个人为海外生准备的送别宴会,我们的心意和努力,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有一个人鼓起了掌,这声音扩散开来。切蛋糕的人慢慢增加。
水晶和金走下楼梯。 金嘲笑我,我懒得理他。水晶送上祝福,还有一个盒子,表面是手机的图案。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说。
“你应该收下它,”水晶说,“金说的没错,策划这场宴会对你们来说并不是义务劳动。请收下我的歉意和谢礼。”
“这确实不是义务劳动——是心意和努力。”
水晶脸红着说谢谢。
“你那部手机都快报废了吧?水晶这么有心,如果是我,感谢还来不及呢……”金插嘴道。
我问他水晶送了他什么。
“不告诉你,怕你心理不平衡。”
水晶让金住嘴。我把新手机的通讯录打开,发现水晶和金的电话已经存好了。
我问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
“傻瓜,你自己上天台时说的啊!看你每天都顶着黑眼圈,我和水晶又偷偷做了个蛋白质超人……还有,我那时也没想到,又国际又生活化的题材居然是过生日!本来想定成攻略火箭队的美女特务的,银你告诉我的是这样吧?”
“你自己的妄想不要加给别人!”水晶和金又吵了起来。
也许我可以把每天熬夜忙碌的事情告诉他们。
“这位是银君吗?”我转身,一个比我小几岁的学生向我鞠躬。我回想起他是刚才那位带头鼓掌的人。
“啊!他是我向你们说过的,那位海外生!”水晶说。
“我是拉克兹,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前辈们好。”
我忍不住称赞他标准的发音,以及他在剧场版蛋白质超人中精彩的演出。我感到惭愧,拉克兹在人群中鼓掌时我就该认出来的。
“谢谢,毕竟拍戏要满世界跑,所以多学几门语言是必要的。”
“既是学生,又是演员,真的很不容易。”我说。
拉克兹笑了笑。“贵校的天台文化,我非常喜欢。我对银君的事也很感兴趣,如果时间还够,真想和银君多聊聊啊。”
“我也是。” 我真诚地说。
“时间确实不够啦,拉克兹君。你那位比我还年轻的老师叫我通知你,登机时间要到了。”金说。“你就不能让他们多聊一会儿吗?”水晶说。
“他说得对,我确实得动身了。啊,还有生日礼物,”拉克兹从包里掏出一个挂件给我,“这是皮卡队长,你可以把它挂在那部新手机上。”
“谢谢你支持我参演的作品。”他又鞠了一躬。
金卖力地喊着再见。我的手挥得很酸。水晶快哭了。
“金,水晶……” 我下定决心,就趁现在告诉他们,“有一件事我放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告诉你们,其实我……”
金怪叫起来。
“我也一样。”他飞快地说完,又以同样的速度跑开。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哪里和我一样了。我的父亲和他的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怪人。”我说。
“大概能猜出来是什么事。”水晶说。
“非常抱歉,我发现我还是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承担这句话带来的后果……”
水晶看着我。
“把一切交给时间就好了呀。”她说。
我想,就让记录停在这里吧。
《字面意义》12
银在接连不断的铃声中放下笔,示意普兰汀娜把电话递给他。
“喂?”他说,下一秒对方便挂断了。
窗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雪从树枝掉落在地的闷响,鸟扑打翅膀的声音——在神都遗迹,他很久没听到过这些了。
“我出去看看。”银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说:
“你不拦着我吗。”
普兰汀娜微笑。
他推开门,在雪地里跋涉。两处踩雪声渐渐靠近。
“银!”金的声音变低沉了些,但他还是听出来了。
他赶到金和水晶面前时全身都是雪。水晶拍着他的衣服和头发,另一只手从袋子里拿出一条灰色的围巾。
金指着自己脖子上土黄色的一团:“她管这个叫金色。”
“我自己织的,”她小声说着,帮银把围巾系好,“你这样看上去暖和多了。”
“谢谢……我没想到你们会来。”
“想的到才怪,”金说,“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和普兰汀娜达成了共识。”
“总之, 你明天要加油。”金对着银的肩膀来了一拳。
他们在雪地上踱着步子,慢慢地看树林,石头,山洞,冰冻的河,那座白顶白壁的小屋。
“我其实挺喜欢你们的。”银说。
他又说:“当然,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喜欢。”
金问道:“‘喜欢’这词原来还有字面意义?”
水晶踩了他一脚。
“看来只能用行动表达。”金说。
他们在雪地上笑起来。
~Fin~
后记
把银作为第一人称来写,最初仅仅是因为反叛心理:包括原作在内的很多同人创作,都是以金为主视角认识银。如果反过来会怎样?有了这个想法以后便尝试去实现它。
升入高三的暑假,学校提前开学。高考题做到海明威的《越野滑雪》,喜欢上了他的文风,但不知道怎么实践。因为炎热的天气和偌大校园里只有高三的缘故,吃过午餐校园里空空荡荡。我鬼使神差地走进操场,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抬头看见,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沿着跑道走圈……
“ 远远地看去,他就像一颗失去了恒星的行星,或是缺失了伴星的双星系统,围绕着并不存在的中心,以一股神秘的执著坚持着自己的轨道——在反色调的宇宙中”这个比喻最初是在这时蹦出来的。
当然,我没有像银那样带着好奇去问那个男生是谁。如果问了会怎样?有了故事以后便带着兴奋离开了操场。
《字面意义》的创作经过了整个难熬的高三。大考考完的夜晚,散布,体育课,周六晚自习前……有时间就想、就写。为了模仿一个同龄异性的思考方式,我第一次以“非常学术”的眼光观察身边的男生。得出的结论是:绝好的傻逼行为大赏。有时旁观到激动之处会想,如果我也是这群憨憨中的一个该多好!
大概《字面意义》也有总结和留恋高中时光的意味。
故事本身还有很多坑没有填,不过应该都能被聪明的读者猜出来!填坑就留给芳缘组和关东组吧,城都组的部分是写完了。
和以前的同人文的关联
水晶仍然是专业司机(开车执念)。金生日这天,从若叶镇开车到愤怒湖这段剧情,基本按照《Till the Last Day》来。因为是想着“相似故事的另一种可能性”去写,所以从水晶关掉那个死亡蓝调开始,故事走向就滑向HE了。
高中前两年的文章写自救失败,最后一年是他救成功。我现在回头看是这样总结的。
最后非常感谢你的阅读!🙏❤️
2021.8.27
2024年12月归档说明
终于有了一个HE的故事,可喜可贺。
而且内容也不再是苦大仇深的生死考验,回归到了自己熟悉的校园生活,可想而知自己的心态也慢慢被同学们治愈了,在校园生活中收获了友情和温暖。
我现在都仍然觉得TU是一个再难写出来的故事,也很欣赏自己写作时的眼界和构思,但是我(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并不想再续写了,因为TU和TTLD本质上不是一种健康的写作:它们是我在精神低迷时燃烧仅存的一点儿理智写出来的,是绝望中的自救,是以牺牲心理健康为代价压榨出来的深度与高度——就像应试教育病态的一面。
也因此从《字面意义》开始,我的写作和创作,甚至更远的精神取向都面临两个方向:
保持痛苦的形而上主义,还是追求平凡快乐的大众主义?
可能写同人文不用考虑到这样的深度吧,但是同人文作为我除了应试作文外唯一自主的文字表达途径,也是离我的审美取向最近的存在之一。
给同人文附加这么多高大的含义……我其实是警惕的,而且有些不好意思。读者阅读同人文大多数时候是想获得情感满足,我却要挽留他们(唉,直接写“她”们好了)听我分析自己的人生,理解我的心境,探讨背后的形而上意义……要求太多了。
所以很多时候同人文本质上是自己和自己的对话,是自己写给自己看的作品。
在这个基础上再添加其他人便于理解的可读性内容,就能让自己的想法从心房里走出去,走进他人的内心。
《字面意义》是我第一篇回归日常,不用那些严肃高大上的东西装点的作品,也是一个让小说显得有趣味性的尝试。尽管模仿冰山理论的文风让全文的语言看起来很奇怪,但也是我第一次向外界真正用自己的声音说真心话。
接下来的作品体现的正是我慢慢找到自我的过程。
附录:
为《字面意义》绘制的相关图片